11月18日晚上,理大攻防戰轟烈開打,油尖旺各區都有過千人留守,欲前往理大營救被困示威者。理大被圍困人士抵抗得如火如荼之際,油麻地區都有過千名市民被捕,242人被控暴動罪,警方拘捕過程中更疑似釀成人踩人慘劇。我們邀請了三位當晚前後經歷了不同程度「人踩人」、在油麻地現場逃出生天的生還者,嘗試重組事件,力證當晚警方確實因為包抄戰術、拘捕方式、開車衝入人群而釀成事故,責無旁貸。
「速龍每人手持一把槍,向着示威者水平線掃射,密至每兩秒開一槍,好想我們死一樣,很恐怖,當晚是場災難。」生還者之一阿花(化名)說,當晚發生「人踩人」時應是晚上11時20分。身處油麻地港鐵站A1出口附近的阿花,當晚在示威者的中前排,隨前線隊伍向前推進,與不斷發射催淚彈的警察對峙,雙方退後與攻前的行動維持了五、六次。「突然聽到我後面有人大喊叫人走,聲音很緊張,像真的有事發生。」阿花身在沙嗲王店前,與人群一起向後跑至天仁茗茶,眼前已有約十名速龍,舉槍指向大批撤走的人群。
前後夾擊 子彈橫飛 生還者:「速龍每2秒開一槍」
「我們嘗試跑向油麻地A1出口外,進入碧街路口兩路之間左邊的路,就是在這時發生人踩人。」阿花被洶湧而至的人撞倒,大字形倒地,後面不斷有人湧進,踩着阿花走過,「我嘗試了兩次起身,都起不到,腳被人壓住。但我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人壓着我,因為那刻太害怕,驚慌到失去了知覺。」深知再起不了來,就會被踏過的人潮淹沒,阿花使盡全身力氣,雙手抓着石屎地,用力把自己拉扯出來,連鞋子都甩掉,夾在人群中,腳踝位置扯甩了皮,雙腳瘀痕纍纍。
十名速龍四方八面湧至,阿花爬起來後隨人群跨過石壆,跳去對面行車線,眼前速龍每人都舉起槍枝,向迎面跑過來的市民不斷發射胡椒彈、橡膠子彈,「我聽到身邊的人不斷中彈,掩住自己的手和腳尖叫,但是繼續跑。很多人只得一個手術口罩,中後排人連傘都沒有,速龍非常接近,所以大家很驚恐。」阿花打開傘子擋着迎面飛來的子彈離開,慶幸沒有中彈,赤腳跑了三個街口,才敢回頭望,「像死裏逃生一樣。回家看Facebook才知道,我倒地的地點正是人踩人發生最嚴重的地方。」
警方多次否認當晚有發生「人踩人」事故,更於日前記者會指出,當晚三架巴士在豉油街行駛,跟碧街有人受傷的「跌倒」事件相差45分鐘,試圖淡化事件。「你不能標籤那裏全是示威者,裏面有市民。他們絕對不應這樣駛車至人群,對本來已在離開的市民開槍。如果他們說是驅散就更不成立,人們都已在離開;你說在拘捕都不對,因為他們是在射擊離開中的人,而不是作出即時拘捕。」
「不只碧街,很多地方都有人踩人」
「我很肯定當警察的白色車衝向人群,全世界人在逃跑時,已發生人踩人事件。我肯定不只碧街,很多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人踩人。」生還者阿晞憶述,當晚站在面向油麻地方向的右邊行車線,親眼目擊白色車在左邊行車線衝進人群。前線用火魔法前進,防線已過了碧街,莎莎店外附近的示威者聽到有人大喊:「前面有人包抄」,晞說:「我們一般都會跑回去內街,但碧街街口人群已堵塞人群,有人選擇往旺角方向跑,有人往A2出口的碧街方向跑,我想我在安利大廈附近跌低。」
晞憶起那個災難般的晚上,不禁哽咽:「當晚人非常多,後面的人不斷推前,我看見有人跌倒了,我想扶起他,但後面的人不斷推我落地,不斷踩我,我拉不起那人。」眼見碧街窄小路口已堵塞超過一百人,仆倒的人手腳伏在地上,有些幾個人叠起來,「所有人都是踩住大家的腳來走。」晞剛好跌倒在一家店旁邊,店前鐵閘剛巧站了一位急救員,把她拉起,救了。
晞說當晚大家跑得快,但逃生速度慢。逃跑時已有超過十個防暴在旁無差別棍打市民,晞眼白白望着三四個防暴圍着一個跌在地上的手足毆打,她停了停,想上前營救,防暴轉過頭看到她,準備衝前,千鈞一髮間,晞含着淚跑走,「我知得我一個救不了。」晞說警方多次說謊,指當晚沒有受傷個案,「明明警察封鎖線後有十幾廿個防暴,守着救護車,有傷者用擔架抬上去。」一如既往,警察不斷用電筒照向街坊,不讓別人看到擔架上傷者如何。
生還者Ocean當時從果欄一帶前進至窩打老道與彌敦道交界,彌敦道一邊是示威者,窩打老道是警察防線,起初窩打老道警察防線一直後退,讓示威者推前,「橫街卻忽然衝出警察,前後包抄彌敦道示威者。」Ocean認為警方是策略性退後,引示威者推進,再一次過兩邊夾擊,促成突如其來的逃亡潮,「結果窩打老道的示威者跟彌敦道的示威者同一時間,幾百人衝去碧街,那狹窄路口是唯一能走的路線。我自己走時也踩到手足。」
隨逃亡人群的Ocean,被前後人群夾至整個人凌空離地,「當下覺得自己會窒息死。」路口跌低一次,在走進內街前被防暴拉低暴打,最後成功逃脫,忍着盆骨痛楚一直跑至朗豪坊,「我彎低身體、垂頭望着地下一直跑,耳邊槍聲、閃光不斷,每隔幾個身位就有警察揮棍亂打,有警察伸腳出來絆倒我們,現場很多人躺在地上。警察目的是打你,不是拘捕,而是發洩。」
內街多埋伏 現場少哨兵?
回溯當晚種種經歷,三人皆同意「油麻地事件」是六月以來鮮有險峻、危險四伏的一夜。史無前例地群情洶湧、目標一致,就是營救理大被困手足,這種情緒亦令不少人當晚錯估形勢。Ocean那一夜觀察到油麻地一帶很多暗巷橫街,都疑有警察埋伏,「過往我們很多手足會拿對講機做哨兵,通報資訊,但當晚碧街橫街、砵蘭街一帶都沒有哨兵,所以不知道有批警察從那邊衝出來,才突然間被包圍。」
頻頻發射的催淚彈,令現場煙霧瀰漫,地上有路障,旁邊有速龍,後面有水炮車,人群數以千計,無路可走,「防暴追着我們,你根本不知道該走到哪裏。」事後發了幾晚噩夢的阿花記起當晚恐懼油然而生,眾人當刻只顧到自己逃生。
晞也回憶道:「當晚很多和理非,後面戰線拉得太長,前面人跑太快,傳達不及訊息到後面,因此整條逃生路線很擠逼。」原本示威者站得疏落,有意識地保持一隻手位距離,去到後期卻變密集。
三人異口同聲說,當晚不少經驗尚淺、對前線抗爭現場較陌生的手足,也有很多只戴醫療口罩、甚至是零裝備上陣的和理非,「他們離開不是用跑的,沒有危機意識逃走,就像在行街。」
群情洶湧的救援行動,是齊上齊落抑或有勇無謀?Ocean坦言6月至今九成時間也去發夢,明白Be Water的道理,覺得示威者死守理大的做法不可行,「一直以來示威者強調不要陣地戰,不應死守一個地方。但當晚我們仍想救出被圍困人,最大目的是想分散圍剿理大的警力,為手足製造逃生機會,不是真的要攻進理大。」
為了救出困在理大的朋友,阿花也響應網上號召,加入營救行動,「不能說裏面只有200人外面卻拉了400人,所以就不值得打,這講法不make sense。如果是這樣的話運動早就無法持續下去,正因為大家當互不相識的手足是自己人,才會以死相搏救援。」面對有網民說營救行動「浪漫主義」、「白送頭」的評論,阿花有點不忿意難平。晞指現在任何崗位的人出來都要承受被捕風險,「這不是一個人打的仗,是香港人一起打的,齊上齊落也是大家一直在說的理念,我不會後悔。」
記者:王秋婷
攝影:洪輝進
編輯:鄒仲安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移居成功個案分享 簽證置業租屋攻略
《移居日本手冊》逃走他鄉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【撐學生】
召集有心人 撐學生全年睇《蘋果》
立即按此